法鲁 Faro

从阿尔布费拉海滩再次出发，去法鲁。进城的路口，有一座规模庞大的购物中心，进城不远，眼看抵达我们订的公寓，这次提前做了一点小功课，查了一下住处附近的停车场，我们先把车停进停车场，也比较窄，拉着箱子出来找地方。公寓有发来邮件，我们如果把自己注射疫苗满二周的证明，或者康复证明，或者有效的阴性检测证明发给店家，他们会把入门密码发给我们，如果没有，就去代办入住手续的Hostel。Hostel距离公寓不远，前台坐着一个胖胖的姑娘，戴着口罩，给她看了订单，徐晖和我已经注射疫苗满二周了，儿子还没有，所以，他需要出示阴性的测试证明。这里面就出现了前边说到的逻辑漏洞，葡萄牙的规定是入境之前48小时之内Antigenic或者72小时之内的PCR阴性证明，我们进入葡萄牙已经5天了，按理说我们的行动不应该受到限制，而且，我们可以拿得出7月22日晚上也就是72小时之内的在葡萄牙做的Antigenic测试，但住处的规定--按照葡萄牙政府的规定是--入住酒店需要提供入住之前48小时/72小时的测试证明，儿子没有。入境之前和入住之前，一直在纠结。Hostel现场提供了一个测试盒，2.5欧元，平价，儿子又捅了一次鼻孔，胖女孩也同样很守规则，一定要等满15分钟，才肯接受。她直接用工作手机对着一条红线的测试条拍了张照片之后，把进门密码发给我们。

在法鲁订了公寓，这是我们和儿子一起，此行唯一一次住在海边，之所以订公寓，是有一点点想法的，为了给煮海鲜留一丝丝可能。

我们这种北方佬、内陆佬，每次到南方到海边都特别兴奋，兴奋海鲜兴奋水果，当然不是每次都住公寓，但是住过那么几次，每一次都会在市场或者在超市买虾、鱿鱼回来煮，调料呢，有的时候，会买上小瓶的盐、醋什么的，更多的时候，用柠檬、泡橄榄的汁水、姜和蒜，完美！一般还会配上西红柿和马苏里拉奶酪拌的沙拉。在家里，厨具、餐具、配料、调味料一应俱全，做饭吃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记不住哪餐吃得有多好；在什么都不趁手的临时住处，煮虾煮鱿鱼的几餐饭，却颇为清晰地刻印在脑子里。

到法鲁已经是傍晚，附近的超市关门了。我们在巴西餐馆和葡式餐馆中分辨着，选了一个地方吃完饭。第二天一早，终于在市场里买了虾，回到公寓吃了一顿煮虾早餐，美美的。

法鲁这个地方呢，是个本地人住的地方，也是个来往人流蛮多的地方，除了来晒太阳度假以及观光的游客，这里距离西班牙只有六十多公里，所以，有那么大规模的购物中心，还有一间迪卡侬体育用品大厦。

简单化概括一下，有老城，有港口，有购物街餐馆街，有本地人日常生活区，还有一座1713年建造的卡尔莫教堂，教堂里面有一座小礼拜堂，礼拜堂的四壁和屋顶全部镶嵌人骨。

我们是从捷克来的，捷克的库特纳霍拉有一座人骨教堂，我们就感觉好像必须要看一下法鲁的人骨堂似的。

7月26日一早，赶在9点钟之前，我们就到了门口等着教堂开门，看到附近银行门口也站了七、八个人，他们在等待银行开门。9点钟正点，那间银行开门了，那七、八个人陆续进门了，教堂这边却仍是黎明静悄悄，没有任何一位工作人员打开某一扇门的迹象，我们推了推大门，岿然不动，推了推边上的小门，同样纹丝不动。等到9点半钟，见还没什么动静，就去附近超市买了些吃的，重要的是那一公斤虾。吃饱喝足把行李装上了车，我们为什么没直接走，又回到城里闲逛呢？现在都想不起来当时的逻辑链了，然后，我们路过游客中心，就进去问教堂的事儿，游客中心的工作人员确定地告诉我们，教堂是开门的，面向教堂左侧的小门，从那里进去。

果然，但，我相信，他们真的不是9点半钟之前开门的，虽然写着9点钟，游客中心的工作人员也说是9点钟，这都不重要了，门票是2欧元，如果看人骨堂的话。那些镶在墙上和屋顶上的教堂前僧侣们，能够继续以这种方式为教堂化缘，想来是心甘情愿的。

教堂内部和我们在波尔图圣方济各教堂看到的巴洛克木雕相似，同样精美，只是没有方济各教堂那般紧密、繁复。从教堂侧门出来，进入一方小小的院落，院落的一侧是一座小礼拜厅，门廊上砌着一些骨头，贡台和背景也用骨头镶嵌而成。礼拜厅对面，是一座小小的礼拜堂，四壁和屋顶镶满人骨，墙面有深红色的横条，屋顶用深红色条分割成方格。在满满密密的骨墙、人骨屋顶上，有规律等距镶嵌着一个个头骨，一共1245枚。这些骨头来自在这座教堂去世的教士。

法鲁的人骨教堂对比库特纳霍拉，规模小很多，线条简洁，也比较阳光，这个词用在这儿似乎不太合适，哪儿有说人骨很阳光的啊，但的确，南欧的阳光不仅照耀着活人，也照耀着往生者。

库特纳霍拉人骨教堂，在半地下，人骨的来源不同，来自希望埋葬在有圣土圣坟的往生者，十四世纪激增的黑死病过世者、十五世纪胡斯战争过世者......，呈现的方式，更加直接，利用不同部位骨头的形状，制作了十字架、门楣、家徽、吊灯、立柱，最简单也最具规模的摆放是三座如同谷仓形状的骨堆。

生与死的思考，不需要我们站在人骨教堂，面对千万具人骨，但如何对待往生，如何对待从有机物变无之后，从生命体变成物质，是一个从生思考到死的永恒问题。从观念上，比较容易跨越，但真正面对具体人的时候，不管对面是谁，难以想象其中的过程。更多的时候，我们回避问题的本质，回避是一种自救的本领，如同伤口愈合如同遗忘的能力，但是，人不能喝一辈子鸡汤，也不能只喝鸡汤，营养过剩等同于营养不良，终归有正视、有割开伤口疗愈、有记性，念念。

我们刚好处在这样一个大流行病的年份，去年《南方周末》约我写欧洲的黑死病纪念柱，我重复了阎连科在一篇文章里的话"让我们成为有记性的人"，当时的文章里，我有写道维也纳、奥洛穆茨，布拉格被推倒又恰恰在2020年重建的圣母柱，还写道库特纳霍拉的人骨教堂。

法鲁的旧城区商业街、餐馆街，几条街交叉纵横，和很多南方城市一样，好像专门设计装修过，路面用石块铺起来，设计感十足，而且磨的亮亮的，透着阳光和水的滋养，感觉可以光着脚踩踏。

法鲁是海边城市，但所谓临海，有几分青奇，沙滩和港口之间，叫浅滩？滩涂？沼泽？还是叫白、洋、淀？涨潮的时候，这里是海，退潮的时候，是浅滩和弯曲的河流，去沙滩需要坐小船的士，沙滩也更有野趣，还有专门的观光游船。

即将离开葡萄牙，从波尔图一路南下经过里斯本再到法鲁，这几天的行程700多公里，在法鲁的过夜停车费17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