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纳达 Granada

28/07/2021

格拉纳达。

格拉纳达的市徽中有一只石榴,西班牙语中,石榴就叫"格拉纳达",捷克语的石榴也差不多,是"Granátové jablko",格拉纳达苹果。

如果说向往塞维利亚有点装样子,对格拉纳达,真的是想了很多年,因为那座宫殿,阿尔罕布拉宫。对阿尔罕布拉宫的向往,也是从马拉加附近休假那次开始的,一直蠢蠢欲动,结果只剩下蠢蠢了,就没动,但是一直不甘心。

说到格拉纳达,以及塞维利亚,很多人会即刻想到这里的阿拉伯气质,我们住的民宿,如果不提醒自己这里是西班牙,你会误以为在摩洛哥。当然,不仅仅格拉纳达,不仅仅西班牙,我们2019年年底刚刚去过摩洛哥,菲斯和马拉喀什之间,去了撒哈拉沙漠,这是套路行程,这一段套路行程当中,有一晚住宿在柏柏尔人开的旅社。2020年年初,我们还去了一趟埃及,去埃及,人们往往是去看古埃及,大约没太多游客对于现在的埃及人--阿拉伯人感兴趣,还有突尼斯,去过这些地方之后,再回头看西班牙和葡萄牙,你会感到南部伊比利亚半岛和北部的北非有非常相似的气质,这种相似,如同我们看现在的民族国家,几乎所有的边境两边之相似和亲近,都超过内地与边境之间,即便跨越海洋跨越信仰和种族,甚至也可能呈现这种特点。人为的边界划分,真是件很傲慢也很简单粗暴的事情。

不打不成交,为了生存、为了利益,人们向别处扩张、侵占,互相为敌,从主动的警觉、对抗中,主动或被动地了解对方,学习相处之道。伊斯兰势力在伊比利亚半岛几百年,李骏说喜欢历史,每当看不清未来的时候,就愿意回头去看看历史,看伊比利亚半岛的历史,却令人感到对未来更加迷惘,如果说学习相处之道,他们已经尝试过了不同的模式,当下的人只不过重复着某段历史而已,当然,不仅仅伊比利亚半岛的。

说到当下,我们这一路忙忙碌碌,就没在意奥运会了,有一天突然看到一个社交软件里,好多人的头像戴上了国旗,戴上了各种国旗,当然,奥运会只是个游戏,戴国旗也是很多人起哄的方式之一,但我还是有点从一个严肃的角度看这个事儿,就没有照着朋友提供的方法打国旗标,我想,还是算了吧,让游戏归于游戏,别和政治联系在一起,也别戏谑着起哄的把政治、政体、国家的概念贴上,虽然奥运代表团是以国家、地区为单位的,但这毕竟只是形式不是吗?本质上是人和人的竞技游戏。

伊比利亚半岛上,公元七百多年,伊斯兰势力不断增强,公元一千多年,基督教势力收复失地。我们的朋友古哥,常常强调伊斯兰势力在好多地方采取宗教宽容政策,最近的事情是谈论巴米扬大佛被塔利班炸毁之前,居然能如此完好地保存到2000年,他强调说抨击塔利班之前,至少要正视其之前的存续,当然正视之前的宽容多元及存续,并不意味着在炸毁大佛这件事情上加分或减分,总之,不能因为一部分人在某一个时间段里的行为,给一个种族一个肤色一个信仰简单化贴标签,就人说人,就事论事,当然,塔利班是另一个话题。

我们回来看伊比利亚半岛,阿拉伯帝国的宗教宽容政策之下,伊斯兰教与基督教共存,但并非和平共处。千余年之后,2020年的巴黎、尼斯、维也纳,以及再之前的欧洲,每当出现极端事件,丧失生命,人们都会感叹一轮融合与共处的话题,但自以为智慧的人们却似乎没有解决这些问题的智慧。

其实写到格拉纳达,停笔了好多天,一个是刚好我的生活状态有点改变,从疫情的冲击、破产、归零,然后,开始工作,另外,就是一时间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想说的内容有点没头绪,就是那种感受很真实,想了很久的地方,终于来了,一时间只剩下想说如愿以偿了。

但是,反观审视自己呢?信誓旦旦一定要进来参观的宫殿,当我们在一个疫情之下有几分尴尬的情绪之下,并没有像以往出行那样,会做好必要的预定,感觉大环境不那么常态,自己也有些心不在焉。然后,我们发现,如果不在网上预定,是没有进入参观的希望的,再然后,就是7月27日,那个下午,在格拉纳达宫区域内的服务窗口,工作人员帮助我们在自助购票终端上操作的时候,看到7月28日根本没有机会。说不上多后悔,因为自己都没有对自己的愿望上心,感觉一切懵懵懂懂不知所踪地就来走了这一趟,但是,能不后悔吗!工作人员说,你半夜12点的时候,上我们的官网试一下,官网--这两个字很重要的,在马德里我们体会了一次这两个字的重要性。工作人员说,半夜12点的时候,官网可能会放出一些门票,应该有机会预定。于是,我就在半夜打开了电脑,等着十二点尝试预定阿尔罕布拉宫的参观门票,好像因为付款还是哪个环节耽搁了一会儿,再回来,我原来选好时间的门票,居然就没了,也就是说,其他人也在这个时候抢票。于是,只好重来一边,换了时间,没再任何犹豫,定下了三张门票。次日乖乖地,按照门票指示的,提前到达,保证能够顺利进入。满足感超强,谁知道是不是格拉纳达宫殿给游客们设计出来的满足感呢?现在这个世道,不多疑也多疑,还有几分纯天然啊?

不管怎么说,阿尔罕布拉宫如愿以偿,对这座宫殿的念想,是从去马拉加度假那年开始的,是因为那会儿对这座宫殿看得见摸得着了,而真正的起源,其实是余秋雨《行者无疆》里面那篇《死前细妆》。那是二十多年前吧,余秋雨跟随凤凰卫视欧洲之旅节目组来到捷克布拉格的时候,我们和他有一面之缘,后来在北京也聊过天,文化圈里或者社会上对余秋雨的创作及为人,有各种观点和说法,各人角度不同,我们接触中的感受,彬彬有礼、学者气质,在谈话当中,我们会讲述一些生活中的感受,他三言两语就把我们想表达但说不清楚的事情提炼出来了,这点令人钦佩,这和智慧、学识、经历、年纪相关。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赞同余秋雨文章中的所有观点,特别是随着这些年我们对世事的经验和理解,有可能有诸多方面抵达了不同的彼岸。还记得当年,余秋雨的粉丝之众,人们笑谈站街女的手包里也会装着一本《文化苦旅》。

《行者无疆》里面这篇《死前细妆》写到,这摩尔人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最后一个王朝,绝望"在开始阶段是悲痛和激愤的,但时间拖得太长,渐渐趋于平静,而绝望中的平静是美丽的。"

抄写这段话的时候,我头脑中的景象是2020年春天到现在,开始也是群情悲愤的,到后来的倦怠甚至有点麻木无感,至今还看不到未来。

"阿尔罕布拉宫,就是在绝望的平静中的精雕细刻。因此,它的一切讲究都不是为了传代,更不是为了炫耀,而是进入了一种无实利目的境界,这种境界纯净得如山间清泉、雪原散弦。"

"我想,最准确的比喻应该是死前细妆。知道死期已临,却还有一点时间,自己仍然精力充沛、耳聪目明,于是就细细装扮起来。早已不在乎明日,不在乎观者,不在乎评论,一切只给自己看,因此把最精微的心思也一丝不苟地投射其间。脸上没有泪痕,也没有笑容,既然毫无功利也就毫无情绪,只剩下最女性化的操作技术。"

"一种无实利目的的生命倾泻,一种不考虑时间逻辑的审美创造。"

"数百年收复失地运动的悲壮,先驱者抛掷生命的历史,使包围者们对格拉纳达城有一种潜在的敬畏。"

读了这些段落,怎么可能不存着念想来看它呢?当年康有为也辛辛苦苦到西班牙南部走了一趟。

又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人们都被病毒困在各自的城里,同时,也被网络网罗在各自的城里,病毒和网络,从二个方面,一个主动的方面,一个被动的方面,多个主动的方面,多个被动的方面,夹击着人们包围着人们。甚至有朋友说笑道,将来我们对我们的子孙说,从前的生活是这样的,我们会去叫做商店的地方买东西,会去叫做餐馆的地方吃饭......

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很多人说"躺平",原本我以为这是中国特色的失落,但是,在欧洲生活的儿子,有一天突然对我说,我觉得"躺平"挺好的,他虽然是半开玩笑,但之所以半开这个玩笑,是因为他们也感到看不清未来。

阿尔罕布拉宫,最后一个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摩尔王朝,西班牙的末代穆斯林国王布阿布迪勒,他看得到未来吗?当然,我们说他是在绝望中即位的,没有任何作为的空间,任凭时间从眼前静静流淌而过,工匠们穷尽其最高超的技艺和耐心,对这座宫殿精雕细刻。

我们这些突然间失去了生活状态的人,意识到已经没有机会实现自己期望的人,因为大流行或未必因为大流行,陷入各种各样的突如其来和各种各样无望困境的人,都如同身陷一座被重重围困的王宫。忽然间想到作家李浩的小说《N个国王和他们的疆土》,里面讲了好几个有关国王和王国的故事,营造了几种极致的氛围。

站在美得令人窒息的阿尔罕布拉宫,狮子中庭、姐妹厅、爱神木中庭......,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去仔细琢磨每个花纹的细节,还是去欣赏整个房间、宫殿、庭院、花园的布局色彩设计,亦或反复回味"无实利的生命倾泻"的字句,在这样一段疫情如影随形的极致旅程里。

最令人叹为观止的部分,当然是纳塞瑞斯皇宫( Palacios Nazaríes),必须准时准点,过时不候,才能进入参观,华美的狮子中庭(Patio de los Leones)、倒影绝佳的爱神木中庭(El Patio de Arrayanes)、如同蜂巢密布的姐妹厅(Sala de Dos Hermanas)......,都在这一部分。

阿尔罕布拉主要布局包括纳塞瑞斯皇宫、阿卡萨巴碉堡(Alcazaba)、轩尼洛里菲宫殿和花园(Generalife)和卡洛斯五世宫(Palacio de Carlos V)等等,其中卡洛斯五世宫不需要门票,另外,除了白天的全票以外,还有一些不同的参观组合。

除了阿尔罕布拉宫,我们在格拉纳达也是有点急迫,无目的地在旧城区商业街中穿行,在一家冰激凌店,看到那种如同后烧肉肉皮一般的蜜汁,要来一份,人家说绝对不是肉味的,但尝一尝,还真有一点红烧的浓厚。

晚间的格拉纳达,人气很旺,有卖瓷砖纪念品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卖瓷砖纪念品的很多,还有地面上铺着一片折扇的,吉他少不了,有的像是自娱自乐,有的是街头谋生。

这是一座山城,我们的车子停到了山上的露天停车场,不太受到车位狭窄的局限,费用记得好像是一昼夜七欧元,我们的住处,订到了山下的民宿,也是传达室的位置,一个小小的套间,有趣的是,房间里挂着一幅教堂的图画,竟然是布拉格高堡的圣彼得和圣保罗教堂。

阿尔罕布拉宫,则是在另外一片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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