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切尔尼,期待之中,意料之外

01/11/2015

大卫•切尔尼--期待之中意料之外

大卫•切尔尼(David Cerny),捷克著名的前卫雕塑家,1967年生于首都布拉格,1988年到1996年在布拉格艺术、建筑设计学院师从库尔特•葛鲍尔,库尔特•葛鲍尔曾经是已故法国现代雕塑家凯撒•巴达奇尼的学生。

时光回溯到1986年,几个18、19岁的年轻人聚在大卫的房间,他们议论着,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艺术,艺术之外的那个成年人习以为常的世界,是如此的搞笑,那些可怕的严肃、那些仪式和外观、那些所谓的貌似艺术家的人们......。也许我们过于看重社会的延续和发展,而忽略了其实每一代人都在创世纪,所以我们才会说到代沟,说到对于年轻人的感慨。这群目空一切的年轻人当即采取了行动,他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呆在那间著名的,而且往往有名流来往其中的斯拉维亚咖啡馆,他们从早晨开门营业就到位,强迫症般地每隔一个小时要一杯茶,他们听着咖啡馆里的窃窃私语汇聚成的嗡嗡声,主动去找显赫的客人交谈。过了几个小时,已经感到饮茶过量,但还是用自以为是的勇气坚持着,侍者变脸了,甚至不再给他们送茶,直到下午5点钟,他们终于坚持不住,选择离开。

再看1987年的春天,那个有些阴凉的复活节,还是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在苦闷于没有展示空间的讨论之后,终于把画架搬到查理桥上,他们懂得用塑料膜蒙上需要保护的地带,然后纷纷走到几米开外,开始帅气地摇晃手中的颜料瓶,桥上的行人感觉到了什么,止步不前,驻足观看,越聚越多,一度阻塞了大桥的交通。忽然间,年轻人们猛冲向画板喷颜色,用尽力气往画板上投掷颜料,直到飞溅的色彩填满画面。他们说,这真是一个美好的下午。

从年轻而不羁的大卫•切尔尼以及他的伙伴们,想尽招数和养育他的这座城市开着大大小小的玩笑开始,直到此后的成长轨迹,可以感觉到,他一直以来都和布拉格在相互缠绕。当然,他应邀参加过瑞士资助的波斯维尔雕塑家居住地项目,那时候,大卫24岁,1994年到1996年,他在美国纽约停留,先后参加P.S.I.艺术家居住地项目和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的独立研究项目。除此之外,布拉格一直是大卫•切尔尼的创作大本营,捷克的文化艺术,也成为他相当重要的创作灵感和养分的源泉。

1999年参加"捷克99"户外艺术展的时候,大卫•切尔尼创作了"瓦茨拉夫骑死马"的大型雕塑,安置在瓦茨拉夫大街低端,而与之遥遥相对的是正版的艺术家密斯勒贝克(Josef Vaclav Myslbek 20.06.1848-02.06.1922)的圣瓦茨拉夫骑马雕像,布拉格的地标之一。大卫的瓦茨拉夫一样目光炯炯,勇往直前的样子,但是,与正版不同的是他骑在马肚子上,而死马的四条腿被吊起来,英勇的骑士却浑然不觉。后来,这座雕塑被永久性地放在卢采纳宫(Lucerna)的拱廊里,柔和的光线以及周遭的色调和装饰,让人觉得好像这座雕塑一直属于那里。有人说,这件雕塑的意义在于讽刺当力量坍塌,却完全对现实没有意识的人;也有人说,有些事情已经颠倒了,人们还在假装视而不见,虽然把祖先调侃了一把,不能否认,大卫•切尔尼内心深处埋藏着对民族文化的深刻反省。

西部欧洲的城市有可爱的撒尿男童,那个布鲁塞尔的小于连,大卫眼中,观察到东部欧洲城市,也不乏相似景观,不过这是真人版的醉酒成年男子,竟然毫不犹豫地当街"灌溉"。当然,当动物们不遗余力处处留尿的时候,其实也在以此划分自己的势力范围。于是这座雕塑作品诞生了,两个成年男子,面对面站在捷克版图形状的底盘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喷泉灌溉。雕塑可以用短信进行动态控制,这个细节设计流露出大卫掩不住的童真。

2007年大卫•切尔尼为美国北卡罗莱纳洲夏洛特的科技园区,设计建造了金属喷泉装置,在水池中央,横切片组合起来的金属人头,按照不可预测的模式各自转动,每隔一段时间,恢复到常态的头型,然后继续转动,又变得不可捉摸,如同观看电影特效,这是大卫挣扎了几个月的作品,作品最终完全准确无误地执行了电脑设计的模式,在现实中呈现出来,而水池中的倒影因为头像的不规则转动,更加呈现出变化莫测的反射。大卫对此非常满意。而这还远远不是这段创作的结束,2014年,在布拉格Quadrio购物中心后边的空地,矗立起一座类似的金属转动装置,头像则打上了这座城市的印记--卡夫卡,大卫•切尔尼说"这是我的感觉,这是一种精神自画像。"

人们认为大卫•切尔尼是一位标新立异的艺术家,艺术评论家们则喜欢探索大卫作品背后的意义,我们也从他的轨迹中看到与布拉格文化氛围的深刻关联。或者,选取另外一条线索来观察,自从我们在市中心卢采纳宫发现了瓦茨拉夫骑死马的雕塑而抑制不住要探寻究竟之后,就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在这座城市行走,绕不过这位艺术家。虽然,他时常搞点恶作剧,但这座城市包容着大卫•切尔尼的无拘无束特立独行。

布拉格的电视塔,矗立在城市中心东部,很多人认为它与周围老城区市景极不协调,一直饱受诟病。2001年,大卫•切尔尼给电视塔添加了几名巨型黑色婴儿,婴儿无一例外躬身爬行,而脸部没有五官,代之以换气扇般的横纹。因为爬在高高的塔上,从布拉格市中心地区的几乎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他们。如果经过坎帕岛(Kampa),则可以零距离接近婴儿们,这里也摆放着三件。

德国使馆在布拉格小城区弗拉西斯卡(Vlasska)街,使馆的后庭院,放置着大卫的早期雕塑作品"何去何从"。

位于霍来契科娃街(Holeckova)49号的富利(Futura)美术馆,于2003年首次展出了雕塑"Brown-Nosers",是成直角弯曲的白色人体形状装置,后转为那里的永久收藏。

如果走过扎布拉德利(Na Zabradli)剧院,会不经意地瞥见墙角上挂着一团肉红色模模糊糊的东西,那是大卫•切尔尼挂在那里的"胚胎",夜晚,胚胎会点亮,发出温柔而暧昧的光。闲逛老城区,路过伊尔斯卡街(Jilska)的时候,那里有艺术历史学院,学院建筑上横空伸出一根长杆,上面单手吊着穿西装的弗洛伊德,这件作品曾受到老师库尔特•葛鲍尔的严重批评。

卡洛娃街(karlova)上的年轻艺术博物馆(Artbanka Musesum of Young Art)永久收藏着大卫•切尔尼的装置作品"鲨鱼",从查理桥往老城区走的时候,向右转头,就能通过敞开的大门看到该博物馆庭院和里面悬挂的雕塑装置"枪",那是大卫•切尔尼1994年创作的。

当然,大卫•切尔尼的艺术活动与他诞生的这座城市布拉格有着深刻的关联,但从人们知道"他就是那个来自捷克的雕塑家"开始,他的装置永久安装在波兰、比利时、德国、美国等多个欧美城市。他在斯洛伐克、英国、德国、荷兰、美国、比利时、意大利、波兰、匈牙利、奥地利、保加利亚、乌克兰、巴西、韩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多个国家举办过个展或参加群展,作品也被德国沃夫冈大众汽车城、美国圣地亚哥现代艺术博物馆、德国柏林查理检查哨博物馆、捷克多个博物馆,以及来自奥地利、捷克、德国、希腊、英国、法国、美国等的收藏家收藏。

年轻的时候,这群不知天高地厚喜欢标新立异的艺术家说着,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艺术,无论他们是延续和发展,还是在创世纪,这一代艺术家汇聚出了现代艺术的潮流,更加大胆地打破各种疆界,如同大卫•切尔尼在多个作品中展示的"无疆界"思想。

人们总会回记起2009年捷克作为欧盟轮值主席国,那件悬挂在欧盟议会大厦的主题雕塑 "ENTROPA",16米见方,蓝色外框,里面由欧盟成员国地图形状组成了错位的拼图。作品浓缩了民间对每个国家的成见,用另类手法呈现出"障碍和分歧",逆向地提示人们超越的必要,作品标题"成见是应该被消除的障碍(Stereotypes are barriers to be demolished)"。

奥地利的反核姿态成了把柄,被塑造成四座飘着白烟的核反应堆冷却塔;法国版图上随随便便挂了块白布,红字上书"GREVE(罢工)";波兰以保守著称,结果几个波兰教士,摆出1945年美军造型,力挺同性恋彩虹旗;立陶宛上面站着五个身穿制服的小人,朝着境外撒尿,主题是纪念独立,历史的错误是否真能如此排空呢?西班牙是阳光下的水泥大地,上面放了一颗分离主义炸弹;葡萄牙国土上则扔着几块牛肉,细看才发现,那是曾被葡萄牙殖民的版图形状。

拼图右上角,挂着一个宜家纸盒,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据说,装的是瑞典;纸盒下方那片"国土",是卫生间样的瓷砖,上面插着管子,流着红黄蓝色的液体,这是土耳其马桶创意,保加利亚大概因为生产卫浴设备就被诠释为土耳其马桶,难怪人家要急;卢森堡在标售,听说上面写的联系电话就是设计师的号码;德国最忙,交错的高速路,汽车奔跑,有人因为形状联想到纳粹标志;丹麦是彩色乐高(LEGO)积木的作品,比利时是一个巧克力包装盒,里面还有四颗贝壳巧克力,匈牙利地图上堆满了西瓜和肉肠,而斯洛伐克被包裹起来,让人联想到匈式香肠,提示着他们被匈牙利统治的历史。

看到桑拿木板条铺满陆地,会想到芬兰,可上面有大象、犀牛,和鳄鱼,谁能说芬兰如若拥有这样的热带国土不是件美好的事?平原为主的拉脱维亚却山脉绵延,注解着--如果我们有山。波浪起伏的海面上,只剩下七座尖塔,那是被淹没的荷兰,还能看到森林大火后的希腊废墟......

意大利是绿茵场,爱尔兰是风笛的皮囊,罗马尼亚则是鬼屋游乐园,斯洛文尼亚告诉人们,上溯到1213年,第一个游客到此一游,似乎在追问,我们是外来者还是原住民。捷克自己的版图上,以欧盟欧元怀疑论著称的总统克劳斯的言论,喋喋不休地闪烁着。英国似乎被人们遗忘了,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没有人会忘记英国在欧盟内的微妙距离。

大卫·切尔尼声言想要测试一下欧盟的幽默感和包容心,想提示欧盟少点严肃。当艺术家与过去的当下的抑或是将来的社会现实深刻纠结,其作品的艺术价值则不仅体现在他的作品之中,亦在作品之外;而他的新作品,也总是让人们感到,既在期待之中,又往往意料之外,这或许是很多艺术家所希望的状态。

大卫本人在艺术领域的实践也相当广泛,他创作剧院舞台设计作品,为影视作品担当舞台设计、客串演员。2001年开始,还和友人合作,开办了囊括音乐场所、戏剧场所、展览空间,和驻场项目等多个功能的当代艺术中心"MeetFactory",年轻的工作人员说,这里是属于现代艺术家们自己的世界。

刊于《雕塑》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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